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 《一场玉石俱焚的爱情》作者:蔚然生秀 文案 “我懂的还不多的时候,就确定自己喜欢他了。”男人沉默良久,终于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头。两个相爱,又互相折磨的男人,从生到死,纠纠缠缠。第一人称视角。 内容标签: 强强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汪羽汪谊记录者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第1章 锲子 “我懂的还不多的时候,就确定自己喜欢他了。”男人沉默良久,终于以这样的话作为开头。 屋内只有一盏摆在我们中间木桌上的昏黄台灯疲倦亮着,不时闪烁几下,堪堪照出他苍白的脸。我将手中快燃烧殆尽的香烟扔掉,转而从口袋里拿出录音笔,按下开关,放在桌上推向他那边。 他抬头看我一眼,我看不出这目光中含了什么,但一瞬间我感到心慌,害怕他会为此不在讲述,于是我问:“记录下来,可以吗?” 他又垂下眼,稍后,站起身将椅子往后挪一下,重新坐回去,半个身子便陷入了黑暗中。光与暗在他脸上交错,就像善与恶在他的性格,他的人生中交织,形成了他这难以言状的几十年。 应当说明一下,并非他过往生涯有多特别,以至不好说明。我指的,是他作为人最基本的善恶分界,我难以判断其到底倾向哪一边。 这个男人有着十足的恶,他禀性阴沉,最后又在病态的占有欲下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。 “我和汪谊都降生在同一所医院,在同一间育婴室里共处过,不同的是,他很快就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了……” 可另种角度说,他又太过可怜,可怜遇到汪谊,被这个表皮上如暖阳骨头里终年阴霾的男人玩弄在手中,一辈子甘之如饴,荒唐事做尽,可始终什么也得不到。 都说爱情是互补的,那两个同样疯狂的人遇到一起呢?或许最终结局只能是在爱情的深渊中跌得粉身碎骨。 以下是他所述内容,我从录音笔中搬录出来,呈于纸上。 第2章 第一章 我和汪谊都降生在同一所医院,在同一间育婴室里共处过,不同的是,他很快就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了。我的母亲每日来看我,渐渐对这可怜的孩子产生出恻隐之心,并很快转化成母爱,最终在出院时把汪谊领养了来,并取名为“谊”,含义是愿他与我友谊永存。 呵,汪谊有次与我说啊,他说“我名字的真正意思是‘忘,遗’,被忘记和被遗弃的。”那时候是他刚知道自己身份后不久,大概需要安慰,但因为他是领养子的真相是我告诉他的,所以我只回他一句“你知道就好。” 我为什么会这么说?是,那时候我的确喜欢他,但……又爱又恨……诶,说不明白。 我母亲领养他,不想命运捉弄,反成了一回“狸猫换太子”。我这个真“太子”,在汪谊生病,母亲一人开车带我们去医院,抱着他进去打针,将我锁在车里,又疏忽车门忘锁后,被人贩子偷走,开启了漂泊无依的十二年。 不知道为什么,我小时候就很不讨喜。在最初记忆中,所在的环境总是变换,破屋或者别墅都好像呆过,而那些大人,无论慈眉还是冷眼,记忆总不是愉快的。后来我开始懂些世故了,就更加没有好脸,在11岁又被转卖那年,我寻机会逃跑了。 街头流浪一年经历了什么不需多说,跟别的乞丐差不多。就在冬天我为避寒到处找暖和地时,一位打扮好光鲜的妇人朝我冲了过来,她左看右看,然后抱住我嚎啕大哭,我就已经明白。 当时我对她没什么亲情感,不像她那么激动,但想到冬天寒冷,她是我母亲肯定也会与别人不同,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。 我记得那时候是快晚上了,我跟她回家,走进明亮温暖的大房子中,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汪谊。 他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,还那么小的年纪,倨傲就已经盘踞在眉宇间,天然的贵气在身,令人不自觉想接近,又不敢上前。 那十二年里我唯一坚持下去的,除了活着,再就是对美的事物的喜爱与珍惜。所以看到他的第一眼,自认他是有生来见过最好看的人,刷新了我对美的认知。所以好开心,但又自卑与他的差距,只敢冲他笑笑,连招手都不敢,更别提上前靠近了。 汪谊对我的示好视若无睹,只将眉头一皱,问我旁边的女人:“妈,他是谁?” 我母亲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哗哗流出来,拿手抹着眼,将我往前推一下,说句:“他是你哥哥,你们先认识认识,我去给你们的爸爸打电话。”就急急走了。 诺大的客厅空寂下来,我初来乍到,不好去坐下,站也不是。就低头在那里不动,看着脚下的白瓷砖,又心感耳听着另一边的动静。好一会,忽闻他起身,脚步声响了两下,然后听见他说:“小乞丐,你才不是我哥哥,识相点就赶快滚蛋。” 你明白这句话对我的打击么,上一秒他还是我心中美的代表,这么快,就跌下神坛落到淤泥中去了。原来只是皮囊遮得好,把他那颗与常人无异,甚而更黑些的心藏得严严实实,除非他自己暴露,别人竟无法以肉眼辨出。 我惊愕地抬头看他,他目光好冷,不屑一笑就上楼去了。之后父亲赶回来,一番父子相认不消多说,而汪谊还不知情,只躲在房间里晚饭也不肯出来吃。 晚上我左思右想,决定去问清自己是如何被弄丢的。到了父母房间,听见里面在争吵,好热闹呵,吵的内容也十分有趣,是跟汪谊有关的。我听出个大概,心中其实挺高兴,同时也更好奇,就直接闯进去,去问父母要个真相。 真相就是我开头说的那样了,他们开始不肯说,但我哪依,我想到汪谊那瞧不起人的傲样儿,耳边听着父母嘱咐不能告诉别人,要视他为亲弟弟。我突然说:“你们告诉他,我是刚出生就被你们领养,但半路又被偷走的孩子。” 有一个尚不清晰但初具形状的报复计划在我心中生根发芽。现在想想,那时候比起讨厌,我更多还是嫉妒他吧,又恨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都被他夺去。但如果有天他知道了呢,知道自己所拥有的都本不属于他,以他的性格,他的自尊,肯定会很痛苦。 但那时候他太小了,我们都还小,感受不太鲜明,需要年纪更大些再告诉他,更有趣。我这么想,坚持自己的话,父母也只能依我。 汪谊是很能伪装的人,他从小就擅长这个,大概是本性如此。表面里他开始接受我,对我笑,有礼貌,好似真拿我当哥哥,但他从不喊我哥,这是他的底线吧。 爸妈信以为真,很高兴我们和睦相处,他们从不知私底下是何种剑拔弩张,冷言冷语,打架也不在少数,只是我们都很自觉,从不下重手。 虽然吵架打架,但我基本上很顺着汪谊,算是助长他目中无人的高傲,他也以为我好欺负,恶作剧三天两头就来一出。 这样一直维持了三年多,我记得清清楚楚,十五岁生日那天,我第一次明确有心动他的感觉。 说起来可能有些好笑,那是来自一场恶作剧中,还是因为我觉得他“美”(说到这他双手做出双引号的动作)。 十五岁生日前一天,半夜十一点多吧,我躺在床上有些辗转难眠,闭着眼努力让自己睡着。黑暗中不知时间过了多久,突然我听到自己的房门被打开,来者脚步放轻,悄悄走到我床边,喊声我的名字,是汪谊,我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,没有回应他。他以为我睡熟了,就回去把灯打开,然后又回来。 我感觉到他蹲在我床前,离我很近,小一会,他猛推我,我不得不睁开眼,看见他近在咫尺的眼睛。他的眼睛很好看,你见过他,这点你不反驳吧。(的确好看,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。汪谊的双眼却有效证明这句老话的不正确,他看人时的深情唬了多少女孩子,可他看谁都是那个样,有几个是他真正喜欢的呢。) 我很少有这么近距离看他的时候,打架时距离是近了,可谁顾得上去欣赏。总而言之不怕你笑,我直说,那时候我沦陷了,沦陷有点夸张,就是我又从他身上联想到了“美”,我无法招架的东西。我愣愣看着他,他朝我笑的样子也突然变得很好看,然后他对我说“生日快乐。” 有史以来我几乎要第一次对他说“谢谢”了,但这两个字卡在喉咙里,我看到他接着伸手过来,手里端着一只碗。我没躲得开,那碗里的液体泼我一头一脸都是。他哈哈大笑着,把碗扣到我脸上,跑掉了。 是番茄酱。我躺在床上发呆,发现自己并不生气,就明白已经有什么开始改变了。 这很不利与报复计划的实施,我也讨厌自己对他的感觉,不应该是往好的一面发展的。我们不是兄弟,永远也不会如父母所愿真正和平下来,我跟他是敌人,只有战争,或者短暂的休战时期。 我决定暂时远离他,以缓解自己对他的感觉。当然,因为我们住在同一个家,在同一所学校,抬头不见低头见,再怎么刻意都远不到哪去,还会被他认为是我怂了。所以我选择忽视,随他怎么挑衅,实在忍无可忍就揍,总之不和他说话。 我越是不理他,他就越招惹,什么损招都能想出来,可他做的到底不够绝,还是小孩子的把戏,我也无法再因为这些更讨厌他,反而想多看看他的想法却在心底愈加汹涌。 我觉得只要他还在我眼前晃悠,无视也不是办法。所以有一回,我直接在父母面前揍他一拳,我们扭打起来,好容易被拉住分开,我就顺理成章地提出了要去亲戚家过几天。 眼不见心不烦,这总该好了吧。诶,当时就是这么天真的以为分开就可以止住喜欢的。那时候是暑假,我回乡下姥姥家,哪知越待越不想回去,直到假期快结束,才不得不收拾行李准备离开,也就那时候,我遇到了一件让我认识到,也开始了长达十年恐惧同性恋的事情。 第3章 第二章 我在要走的前一天,是上午,吃完早饭就跑出去逛,想再看看这些景色。我一个人走在乡间的路上,没敢跑太远,就绕着田地,走过小树林,从村头走到村尾,村西走到村东,看到好多人围在一所房子前面,吵吵嚷嚷的不知在干什么,我好奇,凑进去看。(他停顿了好一会,我不得不提醒他可能没多少时间了。) 凑进去看,一个老汉拿着扁担杆在打两个赤身裸体的男人,边打边叫,边哭,骂着不孝儿,畜生,等等很多不堪入耳的话。那两个被打的人,一个蜷缩着,一个覆在他身上,尽自己最大力量去保护。那老汉越看越气,下手越来越狠,最后那个扁担杆,竟然,竟然断了……你能想象到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吗?上面那人被打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,动也不动了。终于有人来阻止,老汉还火气未消又要打,结果气晕了过去。 我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,狂奔跑回家,一路上想着汪谊,想着自己对他异样的情愫,又想到刚才被打的两个男人,真是又惊又怕,回家就缩在床上直发抖。姥姥不知道,吓得忙问我怎么了,我不说话,也不敢说,就是缩在床上,直到天色黑下来,才终于定下心神,小心地问姥姥:“两个男的在一起很可怕吗?” 姥姥才明白我是看到了白天那件事,惋惜地对我摇头,“不可怕,但那样是不对的。” “为什么不对?” “有违常理,大部分人都是不接受,厌恶这种行为的。” 老汉是属于大部分人中的,那些旁观者也是,凶恶,冷漠,他们眼中的轻蔑太令人害怕了,直到现在我都不敢说,我能完全不在乎那些眼神,更别提当初的我。所以那时我下定决心,要讨厌汪谊,把对他的喜欢转变成厌恶,或者毫无感觉更好,甚至复仇计划都可以作罢,只要能远离这“有违常理”的事。 第二天我起的大早,匆匆忙忙就要走,但再急,跟那些同村的亲戚一一告别,大人寒暄和说不完的话,还是拖到了中午才能离开。也还是避免不了的听到了关于昨天那两个男人的消息:挨打最严重的那个早晨被发现死了,另一个跳河而死,尸体是早上打捞起来的。 我神思恍惚着,时间在不知觉中就溜了过去,看到爸妈和汪谊才惊回神来,原来都已经到家了。我不敢看汪谊,连招呼都不和他打,就只顾与爸妈说话。我有意疏离,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。他很配合,我们的距离变得比以前更远,甚至免去了在爸妈面前的伪装。 一夕之间我变得胆小,生怕别人看出我对汪谊的心思,因此我将自己封闭起来,除了亲近的人外,不喜与他人交谈,虽然我本来就懒得聊天。在别人眼中我愈发孤僻,堪称闷葫芦的代表,但我怡然自得。 我留意到并满意自己的改变,却隔了很长时间,才发现汪谊也变了。我变得孤僻,而他越发喜欢与人亲近,脸上总是挂着被别人形容为暖洋洋的笑容。有一回,一个高年级混混找他麻烦,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,那次竟被他笑着一根手指头都没伸就唬弄了过去,最后倒跟那混混做成了朋友。 就是通过这事我注意到的,以前他自恃清高,对那些混混找茬从来冷面相对,讥讽相加,宁愿打架也不会说半句好话的。但不知他什么时候带上了和善面具,伪装的那么好,神情间的傲气,举止中的狂妄都再瞧不见踪影。变成了十足的翩翩公子。 我母亲私下来问过我,知不知道他出什么事了,突然整个变样,怪吓人的,还问我和他怎么变得生疏了。 我哪里知道,母亲的问题一个都回答不出。也同样非常好奇,改变都是需要媒介的,他遇到了什么事?好事还是坏事? 我不好直问,就只能平日里留意着他,可这样一来,又与最初的愿望背道而驰。好像有另个自己一样,所思所想总往反的方向去,可我又控制不住他。 现在我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坐立不安,那时候可惶恐的很,怎么做都觉得不合适。 我就在这样的心情下煎熬着,久了,连开始要搞清汪谊为什么突然变了性格的目地都忘了,唯有害怕别人发现我对他怀着小心思的惶恐常伴着我。可又被“另一个我”作祟,怎么都控制不住眼神往他身上瞄。 我实在受不了自己,怎么着也是在外流浪过十二年的,这才过了多久的舒适生活,以前那股子不服天地的蛮劲就没了,为个“有违常理”的情感,把自己搞得深闺怨妇一般。我越想越气,气没处撒,又拿汪谊没撤,只能化为一句话:“我要去住校。” 嗯,我决定去住校。那年是初三,学校要进行期末分班,我成绩比汪谊差些,跟他不会分到一个班,这样一来,我们能见面的机会就不多了,虽然有些舍不得,但正和心意,必须如此。 那天晚上,破天荒的,汪谊隔了好久第一次主动来找我,问我去住校的事。我记得他问:“你为什么要去住校?”“怎么,学校还能比家里舒服?”“我最近观察,发现你脑子可能不太好,尤其是记忆方面,是谁之前还跟爸妈抱怨学校是监狱,不想再去的?” 呵呵,我以要好好学习的理由通通搪塞过去。末了好一阵,他突然笑问:“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去住校的,因为,要躲着我?” 我的话语一下都被堵在嗓子里出不去了,吱吱唔唔好半响也答不出所以然,反尴尬得要死。而他就一直笑着,带几分幸灾乐祸。我看他这笑容,才想起来,便岔开话题问他:“你为什么变得爱笑了?” “不好吗?” 我照实回答:“不好。” 他沉默半响,没有再笑,但面容很平和,他说:“微笑总能带来很大的方便,何乐而不为。” 他是真把面具带在自己脸上不打算拿下来了。我没立场说这不好,那时候双手也总是背在身后从不敢伸出去帮他摘下面具。 那场谈话让我们的关系得到了短暂缓和,虽然我照常话少,好歹在学校碰见他时可以笑着做点头之交。我住在学校,心也稍定下去,就埋头书本中努力不让自己与汪谊的差距拉开太大。高中,我俩考进了同一所学校。 爸妈很高兴,趁着假期决定带我们去出国旅游庆祝一番,选了浪漫风情的法国。在巴黎玩还不到一星期,有天汪谊突然醉醺醺的带回个黑发碧眼的少女,说要娶她做老婆,他那样子,看着真让人又气又好笑。 我们本以为他是醉酒之言,哪知第二天清醒了,又念叨起这事,竟像是怀揣巨大决心,必要做成似的。眼看着不是办法,爸妈只能提前结束巴黎之行,转去其它城市,以断汪谊的念想。临走之前,汪谊要求跟那女孩做最后告别。 妈要我跟去看着他,那我就跟着。他一路都在喋喋不休着那女孩,说那女孩有多好多开明大胆,还有个关系非常好的女性朋友。我郁闷得只听出他有多喜欢她,就不做理会,一句都没回过,他却越说越开心,好像等会要做的事不是告别而是去约会一样。 见面后他跟那女孩说了什么我不知道,就记得两人临别时那一吻,啧啧,打上点柔光都能当唯美爱情片了。我自己当时的心情真是难以言述,又想着他喜欢异性我喜欢同性,这巨大的差别注定以后背道而驰,我何苦为此煎熬挣扎,短痛不千万遍好过于长痛吗? 我内心如上刀山火海,后来自认为想通要彻底放弃,又欣慰一笑。我正笑着,汪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束了缠绵叵测的吻,径直穿过我走出去了,亏得那女孩提醒,喊着让我快去追他,还让我别木头脑袋眼也瞎。我当时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,只当无故骂我,便瞪她一眼就忙赶上汪谊。我们一前一后走了一会,要上车时,他忽然回头问我:“你笑什么?” 我愣了愣,还不明就里又猛明白过来,当然不能据实说,只能随便回他:“我开心。” “开心什么,我说娶她你一脸无所谓,我亲她你还开心地笑?” 我记得当时他的表情有些要生气的样子,我莫名其妙,满心委屈还没处发呢,他有什么理由先生气,就赌气说:“我就是开心,祝福你们啊,我最好成人之美,看你这么喜欢她,我打算回去也帮你跟爸妈说情呢。” 他冷冷扯起嘴角,笑容终于不像太阳而像阴天的乌云了,他说:“不劳您麻烦,我也算了。” 他看着我,转回身时又叹息着说了一句“算了。” 算了。诶,那时候我们都伪装的太好了,即便彼此都有蛛丝马迹漏出,但那不足以让人确定,想要答案就只有不断去试探。但终究所思所想不同,一但用于试探的手段对方理解不能,轻则误会,重则就错过了。 (说到这他沉默了一会,接着问我几点了。我凑近灯光下去看手表,告诉他已经十点多。“时间不多了。”他这么说,我也明白,警察快来了。) 第4章 第三章 我能说一点是一点吧,说完说不完都是天意。 我高中也选择了住校,跟汪谊不同班但在同一楼层。高中学业重,我父母对我期望又大,我自己也希望有事情可以用来转移注意力,就“一心只读圣贤书,两耳不闻窗外事”。 我渐渐开始感觉到自己不太想起汪谊了,对他的喜欢似乎淡了很多,在这样的基础下,他在学校明目张胆谈恋爱的事我也充耳不闻。那一阵子,他于我而言成了普通的兄弟,没什么特别可言了。 这样表面的情感变化我当时看不清,那时候避他还来不及,更排斥自己去细想他。我不敢去想,怕好容易散去的感情又回来。总之啊,我年少时有多想远离他,大了后就有多想靠近他。 跑偏了,高二的时候,有一天,我妈跑来学校找我,我当是为了什么事,原来汪谊因为恋爱问题被老师叫去谈话,谈完后老师又找了家长。爸妈想着在家如何教育,学校里他乖不乖又是另一回情况了。 所以妈来找我,让我在学校帮她看管着汪谊,尽起哥哥的职责来。我嘴上答应着好,去找汪谊说,他也满嘴的好好好。 后来一阵子的确看不到他跟女孩子浓情蜜意了,但这条路被堵了他就又不耐闲的去开辟另一条路。他青春期时简直就是披着羊皮的混世魔王,别人看他表面以为有多纯良,都乐意和他交朋友,朋友一多,难免拉帮结派,就成了学校没人敢惹的小混混。 不过他还好,与其说是小混混,不如用“安逸太久想搞点破坏的小孩子”称呼倒更合适。他欺负同学,有时候那同学被别人欺负了他又会去帮忙;问人家要保护费,要完又还回去的事也时常有;所以据我了解,同学其实都不怎么怕他。 这算是比较温馨的记忆吧,无忧无虑的。他之前也常和我说,他活得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学生时代了,如果那一切不是建立在虚假的高台上的话。 高三的学业重的人喘不过气,就连汪谊也消停下来,终日去捧着课本苦读了。却无端有一件横祸砸在我头上,间接导致我对汪谊说出了他是领养子。 我记得那是初春,阴雨连绵的一天,早上我坐在教室里正看书,却发现陆陆续续进来的同学,每一个都在以奇怪的眼神看着我。直到上课铃打响的时候班主任过来叫我,她看我的眼神也莫名其妙,好像发现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。 到了办公室,老师啪得将一张纸拍在我面前,我低头一看,霎时四肢百骸都被冻了住。那纸上用印刷体打着几个大字,是:汪羽是恶心的同性恋。 字下面贴着一张照片:学校路灯下两个男人面对面好像在亲吻。虽然是背影看不见脸,但个子稍矮点的那个,衣服和我昨天穿得一样,更明显的,手里拎着的书包也完全相同。 昨天我的确在那里,但我是在和我室友说话,他个子高些,说话时是低着头,我只到他肩膀,所以要仰头,我们也根本没有像照片里看起来那样离得那么近。就如此平常的事,被别人居心叵测用相机一拍,居然变成了我们在接吻…… 我又惊又气又怕,解释时的声音都在发着抖,好在老师相信我,把我室友叫来确认后,就说会帮我们找出是谁干的。 谁干的至今我都不知道,那年代监控还不普及,又是在学校,基本闹一阵就平淡下去无人问津了。 我虽很气那个造谣者,但其实更怕,我当时想如果是报复我,用什么方式不行,怎么偏偏说我是同性恋?那人是不是看出我对汪谊的感情了,但我明明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啊,难道那人看出我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什么? 我胡思乱想,反倒过来希望别查出罪魁祸首是谁才好,免得对质尴尬。 一个多月后,我觉得没什么可能找到了,也就放下心去,尽量把这事抛在脑后不去管。 而我跟被拖下水的室友,虽难免尴尬,但随着风波平息也恢复了原状,还是最好的哥们。所以那天,他去学校小超市买东西,买到寝室要关灯都没回来后,去找他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。 大晚上我沿着去超市的路边找边看,留心他是不是昏倒在什么角落里,他身体不太好,然后就看到他和汪谊在教学楼的墙角边上,在打架。 我吓一跳赶忙跑过去,两人在地上你一拳我一拳打的难解难分,好半晌我才把他们拉住分开,就听我室友骂汪谊:“你特么真是神经病。” 我问怎么了,室友还没开口,汪谊就冷笑说:“汪羽,你把他当好朋友,他可不拿你当回事呢。不然他明明知道,怎么却不肯说?” 我问:“知道什么?什么不肯说?” 室友气得大叫,脸色都变了:“我知道个鬼,他就是故意找我茬!” “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不知道那张照片是谁拍的吗?” 我一听汪谊说的是照片,顿时尴尬得不行。那一个多月他从没和我提过这事,我以为他没看到,可现在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。我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,只想抛下他们跑掉了,当然只能想想。我强忍着尴尬,也不好和他解释我根本不想查出罪魁祸首是谁,就想小事化了,对他说:“都过去这么久了,算了算了。” 他听我这么说,表情变得惊讶又愤怒,气冲冲地道:“算了?怎么能算!这是关乎名誉问题,不弄清楚怎么能算!” “没事,老师都解释过了。” “哼,耳听为虚眼见为实。那么多人只看见过照片,才不管谁解释了什么,在他们眼中,你就是个跟你室友(汪羽的原话就是如此,是不想暴露室友姓名)接吻的同!性!恋!”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重,好似在提醒我,我越是想远离这个词,它就离我越近,我越是自欺欺人,现实就越让我去看清自己。但我不愿去看,那时候,我唯一做的就是将眼睛遮住,装作没看到。 所以,那个晚上,我语气僵硬的对汪谊说:“不管你的事。” 他怔了好久没说话,我要跟室友离开时,听见他冷冷笑着说:“真不懂爸妈为什么领养你这种怪里怪气的人。” 我回头看他,没经大脑思索就把话说了出来:“不知道谁才是领养子呢。” 他的表情变了一下,问我:“你什么意思。” 汪谊后来告诉我,在我说出真相之前,他其实也曾有过怀疑,因为我这个“领养子”,在容貌上能看出与爸妈的相似处,反倒他自己,无论如何照镜子,就是看不出爸妈的影子。 但他也没多想,世界上不像父母的孩子太多了,巧合两个人长得像的,也很多。他怎么都没想到,原来,他才是领养来的,一切都倒过来了。 那天晚上与爸妈对质,过程很平静。而爸妈无论怎么跟汪谊强调,强调他就是他们的儿子,跟我没有任何区别,他始终都没说话。 生活照旧继续,但物是人非,已不可同日而语。 我那时候虽觉得自己过于莽撞,但也不肯去道歉,反而有一次还跟他吵起来,雪上加霜告诉他: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真相了,但我不说,还故意本末倒置,就是为了看你现在的痛苦样。 如此激他,当时我就很后悔,但说出去的话如开了弓的箭,再不能回头。 他最后对我说:“那你成功了。” 高三毕业后他选择去打暑假工,每天都很晚才回来,每天都很累的样子。大学他出国留学,我也远赴中国的另一边去上学。那四年里他很少回来,爸妈寄去的生活费,有时候会被原封不动的退回,他在自强自立,想脱离这个家了。 时光流水,大学四年,工作一年,久别再重逢时,我们都已24岁。 那时候随着交际范围扩大,接触到的人都普遍成熟,我虽然依旧寡言,但思想也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。 开始经常有人问我有没有爱人,打算什么时候结婚,我照实答着没有,没打算,可心中,总会冒出汪谊的身影。 高中时我就以为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,大了后才明白,那只是情感进入平淡期,其实爱意丝毫未减,日日见面时不觉得,分别数年,那种感情又如星星之火,被离别的风一吹,开始以燎原之势燃烧起来。 我非常想见他,什么也不用说,看一看就好。可我有什么资格这样说呢,今天的局面成这样,我有拖不了的干系。 第5章 完结 汪羽说到这时,警察闯进来了。录音笔中的内容到此结束。 未能听他说完他的故事,我实感遗憾,这篇文章也等于没了结局。所以我想,就由我代笔,以我对他们有限的了解,完成这篇故事。 我恰好和他们同岁,今年,我们都已经三十五了,在二十六岁那年,我第一次遇见他们。 我那时候是个在报社不得志的小记者,每天不是埋头写新闻,就是在找新闻的路上。然有趣的事虽然天天发生,但在生活中,又并不那么多见。 我懒于再写鸡毛蒜皮的小事,当下又只能写那些。郁郁不得志,颓丧之下就做了一件决定,这个决定让我得以认识了汪羽汪谊。 是下午快黄昏的时候,我决定去我以前从未进过的酒吧里,去解闷或者找点刺激,总之那时候心血来潮想去,也就进去了。 当时去的是家清吧,我闷头喝了半天酒,正无聊想走时,突然听见一个男声大喊:“汪谊,我喜欢你!” 我吓一跳,这个名字听起来可不太像女人的,好奇之下,我偏过头去看,就见位子上两个男人,一个站着,一个坐着在喝酒。站着的就是汪羽了,自然就是他喊的,他的脸都红透了,身体微微发着抖,十分尴尬的样子,但目光如炬,一直定在坐着的男人身上。 比起汪羽,坐在位子上的汪谊显得那么高傲,他笑着一杯一杯的喝着酒,连我都觉得尴尬时,才终于听见他开口,只说了三个字:“我赢了。” 难道是酒局中的什么游戏?可他二人的表情又着实不太像。但不论如何,在那同性接受度还不那么高的年代里,这个男人敢于在公众面前喊出真爱,这不比其它鸡毛蒜皮的小事更值得写吗? 我心下里连标题都想好了,就还差些细节。眼见他们出了酒吧,我赶忙追上去,来意刚说明,汪谊就笑说:“刚才那话,他憋了好些年呢。我跟他说:你不说出来,怎么能叫人信,你光说也不行,得大声喊让别人听见,别人见证了,才能聊表决心。结果他就喊了。” 我问:“那你们是在一起了?” “不是啊,我又不爱他。”汪谊回答得那么理所当然,而汪羽始终未开口,我就明白他是被耍了。 “怎么不说话了?还要问吗?”见我缄口无言,汪谊歪头笑问。 还能在问什么,我只能道声谢就离开了。 那场谈话让我对汪谊印象深刻,这只笑面虎,叫人爱不得恨不得,是该远离别靠近的那类人。 我跟他们在同一城市里生活,后来发现彼此住的地方也相隔不太远,一来二去经常能碰见,也就成了个点头之交的朋友。 虽然认识他们九年,但这其中有很大的空白期。我于二十八岁离开那座城市,直到最近,三十五岁,才回来。这期间我们三人也会联系,或者从别人那听到,一点一点,他们的生活大致有了轮廓。 汪羽与父母不合,离开了家里的公司和汪谊一起打拼,富裕,破产,落魄,又东山再起,九年里贫贫富富,人情冷暖都经历了遍。眼见的事物包括他们自身都在改变,唯独他们的感情,今天好明天坏,反反复复,竟没个休的时候。 累不累?汪谊我不知道,但汪羽是可以确定的,他累了。他的爱彻骨,从来是隐忍,少年时是不敢承认的隐,长大后是为弥补过去而纵容的忍。但他终于还是累了,即便他的父母已经接受了事实,愿意容纳他们重新回来。 但感情上的疲倦已经压垮了一切。三十二岁时候,汪羽来到我住的城市找我,说想在这里重新开始,我不好多问什么,但他在这住了不到一个月,汪谊就找来了。那次他难得不再笑了,而是满脸愁容,诉说着自己多么思念。 “回来吧,回来吧。”他对汪羽恳求着,“我也不想在玩什么把戏了,我们好好相处吧。” 据我所知,他们的确好好过了两年,然而只有这两年了,三十五岁时,汪谊说,有一个好让他心动的女人,她真特别。 那时候我正打算着回那座城市,但电话里听到汪羽和我说起这事,当天就坐飞机飞了回去。我是真有些生气,我要去问问汪谊他到底想干什么。 我那天找到汪谊时他手里在把玩着一个钻石戒指,是给女人带的。我质问,他回我:“我跟他不可能真正在一起的,我们之间的隔阂永远也抹不掉,我放弃了。所以为什么不把这些纠结放下,我去爱一个难得另自己心动的女人呢。” 他想放下,想让这段二十多年的爱情尘埃落定做罢,可他自己起的头,放不放下却不是他一人能决定得了了。 一星期后我再次接到电话,就是汪羽说自己拿刀捅了汪谊,我赶过去后,他已经报警,浑身是血坐在昏暗中。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什么了,于是我也坐下来,问他,能把你们的事从头说来吗? 就有了开篇的一幕。 写于:八月六号 八月八号,我得知汪羽死了,六号他被警察压上警车后,突然发狂,不像是跑,倒像是要鱼死网破,疯了似的袭击警察,后死于腹侧中弹,抢救无效死亡。 同天我还得知了汪谊没被捅死,抢救回来了,重度昏迷中。 十一月二二日。汪谊醒了,我去医院看他,带了录音笔做礼物,礼物给他前我问,你是不是更恨汪羽了,还要报复他呢? 他苍白无力,但仍然在笑:“是啊,我对他的恨一辈子也不会减少。” 我说:“他却没有一辈子来让你恨了。” 我隔天又去看他,想看他悔之不及,但录音笔还放在原处,未动分毫,上面的彩带还是那么整齐。 汪谊对我说:“十四岁时我喜欢他,但他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。二十四岁时我知道原来他也喜欢我,于是我像少时一样捉弄他,渐渐把我自己也捉弄了。终于厌倦想改时,已经成为习惯,改不了了。” 就让故事到此结束吧。十二月一日最后修改。 小说书本网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。